2006年12月10日環球時報
今年3月,美國參議員舒默與格雷厄姆在訪華的記者招待會上
在西方媒體中,現在有關中國的新聞天天都有,很明顯西方的中國熱已經成了一個常規動作。不過,在西方媒體對中國從零星報道向主動策劃的全方位深入報道轉變的同時,也出現了許多的“誤讀”:這其中既有像日前美國加利福尼亞大學某教授拋出的《即將到來的中國戰爭》之類的別有用心,也有像美國《華盛頓時報》炒作“中國潛艇威脅”這類的添油加醋,還有“中國環境污染危害全球”等過分擔憂。對此,有分析認為,西方對中國的誤讀中,除了一部分是故意制造“中國威脅論”外,還有其他原因:中國變化太快了,呈現給西方的形象也十分復雜,中國媒體在樹立和傳播國家形象方面經驗也比較缺乏。要消除這些誤
讀,僅僅是“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可能還不夠,中國必須以更加開放的心態去迎接世界的質疑甚至敵意。
西方誤讀中國涉及方方面面
如果說在中國改革開放之前,西方國家對中國存在許多誤解,是源于冷戰環境中,西方對東方自然的敵意、中國的封閉以及雙方的隔閡的話,那么近年來隨著中國的日益開放,在國際上地位和責任的不斷上升,以及中外交流的加強與拓展,那種明顯違背事實的污蔑很少看到了,但西方對中國政治、軍事、外交等方面活動的有意無意的誤讀并沒有完全消失。
現在,西方對中國的誤讀主要集中在中國的經濟發展、中國的外交以及中國環境和能源對世界的影響三方面。不久前,加利福尼亞大學教授納瓦羅就寫了一本《即將到來的中國戰爭》的書,稱“中國現在正在展開大膽的行動尋求全球經濟霸權”,因此世界上很多人對中國的經濟強勢帶來的不平衡感到“恐懼”,中美也因此會對抗。當然,這樣的“胡說八道”甚至連英國的《金融時報》也看不過眼,稱這種觀點“匪夷所思”。
近來中國與非洲首腦峰會也讓西方“特別感興趣”。英國外交大臣斯特勞就說:“中國今天在非洲所做的,多數是150年前我們在非洲做的。”他的這個評價似乎給西方媒體報道中非關系時定了一個調,幾乎每篇文章都稱中國盯上了非洲的石油、礦石等。《華盛頓時報》上刊登的“中國在西半球的動向”中稱,“中國與非洲、拉丁美洲和中東的交往都是出于一種目的:帶著狹隘的商業利益動力追求原材料和自然資源,特別是能源”。“中國在非洲實行新殖民主義”的話題完全是歐美媒體自創的錯誤命題。美國《基督教科學箴言報》的一篇文章認為,美國如此說是因為美國正在非洲四處找油,因此中國被認為試圖“橫刀奪愛”。《今日美國報》文章則認為,這是西方害怕非洲國家感覺“中國的經濟發展和改革模式似乎比歐美倡導的自由市場經濟和民主更可取”。
在歐美媒體對中國的報道中,似乎最有“論據”的就是對中國環境的擔心。“污染威脅論”已經成為繼“糧食威脅論”、“輸出威脅論”之后的又一個重要論點。西方很多大媒體對中國的環境污染及食品安全不斷給予超乎尋常的關注。《紐約時報》提到中國的環境問題,最常用的口氣是:“在中國,地下的燃煤正毫無節制地燃燒,大量二氧化碳排入空氣中,更加重了世界的溫室效應等問題”,并且拿出衛星拍攝到的亞洲烏云的運動路線圖,來說明中國應該對世界氣候的變化負責任。美聯社的一篇題為“中國治理環境污染將催生通貨膨脹”的評論更有“深度”,文章稱,如果中國治理環境污染,可能抬高生產成本,引發全球通貨膨脹。這種矛盾的說法讓中國政府不治理污染不好,治理也不好。但西方媒體為何看不到中國治理環境的努力呢?
另外,歐洲網上媒體Cafebabel在題為“中國的生態遺產”的文章中說,由于中國的環保立法不完善,發達國家就將中國選為其處理垃圾的場所。據英國政府公布的最新數據,該國超過1/3的紙質與塑料垃圾都被運到了中國,另外,中國還是世界上最大的電子垃圾進口國,這些西方垃圾所產生的后果為何無人關注?
中國為何被屢屢誤讀?
美國《新聞周刊》曾經發表一篇題為《誰在恐懼中國?》的報道,刊登了長達5頁的封面文章,分析了中國的國家形象被誤讀的問題。文章說,中國近幾十年的快速發展,使得西方很難理解一個快速變化的中國形象。過去30年里,中國變化得比歷史上任何國家都要快。經濟增長使數億人擺脫貧困,并重塑了國家的文化和政治環境。新一代的中國人樂觀、勤奮、現實,他們籌劃著一個自己孩提時代無法想像的未來。與此同時,中國在尖端科技上的雄心和創新與腐敗現象,使得中國難以向外界投射一個始終如一的形象。在這個快速變化的國家中,別說西方人,有時就連中國人自己都難以避免對正在發生的事產生誤讀。
“對于中國這樣一個有著漫長歷史、獨特文化、特殊國情的國家而言,旁觀者未必清。”在分析西方為何誤讀中國時,德國著名中國問題專家舒勒爾教授告訴《環球時報》記者,“西方人對中國的誤讀由來已久。西方每個人頭腦中都有一個中國形象,但這形象更多反映的是持有這一形象的人,實際上跟現實中的中國沒有任何關系。”倫敦皇家國際事務研究所的特邀研究員盧宜宜博士則告訴《環球時報》記者,西方對于中國一些陳舊僵化的模式早已深深地注入到大腦當中,而且無人向這些固有的東西挑戰。另外,東西方人思考方式存在區別。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對于同一現象反應不同,就像有人看到半瓶水,但有人看到的是半個空瓶子。
媒體是西方對中國誤讀的另一重要原因。目前國際輿論的主導權掌握在西方媒體手中,而中國媒體還沒有掌握向世界正確傳播中國形象的方法。西方媒體看似各自為政,但他們在影響和控制全球事務包括對中國議題的話語權時,卻是配合默契。
西方的媒體有自己的價值取向,出于競爭和為了迎合讀者,他們更多報道“壞消息”和離奇古怪的東西,即所謂的“狗咬人”不是新聞,“人咬狗”才是新聞。所以西方媒體報道中國,更關注負面的東西也就不奇怪了。實際上,如果認真地比較一下,即使是從國際報道來看,歐洲媒體批評美國的文章比例并不比批評中國的少多少。
還有一部分西方人對中國的誤讀是出于對中國傳統文化和中國歷史缺乏了解。長期以來,西方國家對中國“韜光養晦”戰略一直存在著誤讀,將其翻譯和理解成“隱藏能力,等待時機”。中國這一堅持走內涵式發展道路的戰略,被理解成了充滿殺機的陰險戰略,最主要就是因為對中國文化缺乏了解。更讓人哭笑不得的是,《霸王別姬》甚至被翻譯成“再見了,我的小老婆”。
當然,也有一些“誤讀”是別有用心的。不久前,《環球時報》記者采訪美民主黨眾議員拉爾森時,問了一個問題:“是不是中國不發展了美國才認為中國威脅不存在了?”他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美國最希望看到一個與美國‘真誠合作’的中國,比如在人民幣升值、知識產權保護、伊朗核問題和朝核問題上,在這些方面中國做得還不夠。另外,中國應該更透明,特別是在軍費問題上。”很明顯,他的言外之意是,只要中國聽美國的話,中國就不會威脅美國了。他的觀點在西方政客和媒體專家中頗具代表性。《即將到來的中國戰爭》就是一個極端的例子。
西方也存在“正常解讀”
實際上,西方并不缺少對中國“正常的解讀”。同樣是“非洲問題”,德國《經濟》周刊就評論,中國人大不相同,他們不以強權和帝國主義優等民族的面貌出現,而把自己看作南南合作的伙伴。他們以互利方式融入世界貿易,使自主的非洲跟上全球化富裕起來的步伐。盡管許多美國政客表示應對中國人民幣升值進行施壓,但曾數十次到過中國的美國財政部長保爾森卻反駁這一論點。曾因中國匯率問題而提議向中國征收懲罰性關稅的議案的美國民主黨參議員查爾斯·舒默與共和黨參議員林德塞·格雷厄姆在訪問了中國后也決定放棄議案。
德國舒勒爾教授說,這樣的聲音還是太小。很多西方民眾沉浸于一片對中國的誤讀聲中。再加上中國目前是國際秩序中最有活力的一個部分,中國變化得太快,他們的朋友和他們自己在全球化浪潮中失業或遇到其他問題,讓他們對“不斷強大的中國”產生恐懼感。倫敦皇家國際事務研究所的盧宜宜博士表示,這和長期以來形成的僵化模式占主導地位有關,同時也涉及偏見。當一種不完整、不確切甚至是錯誤的觀點一旦成為主流,正確的看法和真理可能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將謬誤戰勝。
中國如何才能避免被誤讀
要消除這些誤讀,舒勒爾教授認為,但丁那句“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的名言無濟于事。中國必須以更加開放的心態去迎接世界的質疑甚至敵意。以前,周恩來用微笑征服世界。現在,中國需要通過外交向世界有效地傳達自己的理念、價值,以維護自己的國家利益。中國政府仿照德國開設歌德學院的做法,通過在世界建立孔子學院來向世界解釋中國是一個好主意,但學院不應過多教授舊時的圣賢思想,而應多介紹中國新藝術家、思想家、政治家的創新。
一些中國學者曾認為,“如果我們變得強大,我們就會被人喜歡”。這種看法過分簡單。沒有信任的力量只會帶來危險。強大的實力和良好的國家形象未必彼此相隨。強大而到處遭人憎惡的美國就是例證。美國的《新聞周刊》提出了這樣的問題:對于中國人來說,他們可以做些什么?他們如何使世界看到真實的中國,不用遭遇將中國與蘇聯或德意志帝國作簡單而危險的類比之累?
另外,一些分析認為,中國的媒體宣傳和說教味較強的報道,容易引起西方人的反感。例如,《新聞周刊》就評論說,中國中央電視臺英語頻道CCTV-9,當初開設的初衷在于向世界投射更“準確”的中國觀。但它有不少老一套的宣傳節目,不能反映這個國家新的活力。許多專家強調,不僅西方要在認清問題的基礎上加以改進,中國更需要學習如何與國際社會其他國家交流,讓自己的真實意圖被正確理解。盧宜宜博士說:“尤其是那些在中國是常見的一種表達方式,而對于一個外國聽眾來說可能產生其他含義的東西。因此要避免空洞僵化的文風,也不要一味追求口頭上的勝利,多采用有實效的措施,解決問題才是關鍵。”
許多專家在接受《環球時報》采訪時不約而同提到2008年奧運會,稱這將是一個極好的機會。德國舒勒爾教授認為,中國更應展示“新”。2008年北京奧運會將是一個契機,一個向世界展示現代、進步的中國的機會。“談論‘新中國’的吸引力在于,它能夠立即使聽眾挑戰他們對于中國長久以來的觀念”。
專家們認為,要想實現不被誤讀的目標,中國需要做的和西方一樣多。倫敦皇家國際事務研究所布朗博士表示,西方對于了解中國的興趣,和中國希望了解西方的興趣一樣多。如果中國是一個世界大國,就必須全面允許人們對她不同看法的存在,再進行了解和積極應對。“這一點在未來十年至關重要”。▲本報駐美國、英國、德國特約記者 尚未遲 寇維維 青 木本報特約記者 譚竹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