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02月16日 08:47:09 來源:中國青年報
目前,教育界有個令人擔憂的問題:人們忙著譴責學術造假、學術剽竊、學術腐敗,對于教材編寫過程中的不端行為,卻有極高的容忍度。
攢本教材評職稱
河北省一所大學的青年教師楊威(化名)把自己所做的事情稱為“攢書”。他參與編寫的教材仍在使用,雖然他“直到現在都不認為是本好書”。
當時,幾位合著者自掏腰包,交給出版社一萬多元,買了一個書號。教材印刷了1000冊,出版社一本沒留,全給了作者,讓他們自產自銷。“聽說有的老師先把教材發給學生,再收錢,這樣書就不能退了。我們沒做這么狠”。不夠狠的結果是,這書只賣出100多本。
但楊威還是興致勃勃地參與了下一本教材的編寫,“把以前的書貼過來就是了。教材東拼西湊的特別多,‘編’不是‘著’,所以可以抄”。
高等教育出版社副社長遲寶東說,與學術作品相比,教材直接面向受教育者,拿教材質量開玩笑,就是誤人子弟,拿國家的未來開玩笑。“一部好教材是很難編的,既要反映學術成果,又要適合教學活動,要為教學活動做種種的設計”。
他認為,教材抄襲很難界定,“把章節次序倒一倒,就成了新書”,而且很少有人去認真比對,抄襲的發現和取證都非常困難。
在普通高校,教師名下的教材,也是評職稱的砝碼。國家級教學名師、南開大學教授顧沛說,有人把這類教材叫做“職稱教材”。不光普通大學看得很重,在名校的課程考核評比中,自編教材也很重要,于是,“職稱教材”走了,“評獎教材”來了。
因此,在任何層次的學校,教師都有自編教材的需求,甚至故意拒絕現成的優秀教材,理由可以是冠冕堂皇的:為了“教材更有針對性”。
以出版換市場
有的時候,教材作者連冠冕堂皇的理由都不需要,純粹是赤裸裸的牟利。
一家出版社的編輯說,有一名大學教師想把講義變成公開發售的教材,自費出書,自己包銷。這名教師的底氣是,每屆學生有500人修這門課,每年就有500本的“消化量”。由于出版社力量有限,“一般錢給到位了就給出了,確實不知道寫的到底咋樣”。“我比較擔憂的就是,現在學校選用教材越來越進入無序的狀態”,遲寶東說。基礎課、公共課教材,由于數量巨大,“錢”景尤被看好。一些老師寧可舍棄國家級的優秀教材,也要自己攢一本,賣給本校學生。
有位出版界人士說,教材進入高校的渠道過去由學校教材科一手掌握,五六年前,國家整頓教材科,選教材的權力落到了教研室和任課老師手里。
一些出版社開始拉攏任課老師,請教師自己編書,再賣給自己的學生,許以高額版稅或稿酬。有的出版社還以“研討”活動的名義,邀請各校任課教師和教研室主任白吃、白喝、白玩,甚至出國旅游。
還有出版社先找人編完一本公共課教材,再分別與各高校任課教師接觸,為了打進甲校市場,請甲校教師掛名“主編”,還白給報酬;在乙校,同一本教材的“主編”就換成了乙校的教師。
西部一家出版社,曾以某學會的名義向很多高校學生處發了一紙通知,稱將組織編寫一本就業指導類的教材,開出條件:使用500冊,就可給一個副主編名額;包銷1000冊,就可當主編。
國家級教材也注水
我國現有大學2263所,“大學語文”類課程是普遍開設的一門公共課,已有四五個版本的教材被視為經典之作,但它們沒能擋住新版本的問世。
“教材問題,我感到有作者的原因,有出版社的原因,更重要的還有教育部的原因。”一位教材評審專家說。
由教育部認定的國家級規劃教材,是國內最高水平的教材。教育部鼓勵各高校選用此類教材,以確保教學質量。“十五”期間,約有各地申報的3000種教材被列入這個規劃。到了“十一五”,國家級規劃教材的指標突然猛增至1萬種左右。
在評審中,有十幾個學科組提出了同一個問題:指標太多,用不了。“就像只能評出300本國家級教材,非讓你評出500本來。現在大家普遍感覺,‘十一五’國家級規劃教材含金量,遠遠不如‘十五’國家級規劃教材”。
據透露,與“十五”由各高校申報國家級規劃教材不同,“十一五”改為由出版社申報。結果,各出版社爭搶“國家級規劃教材”的名頭。
一位出版界人士對于突然增加指標表示很不理解:“應用學科的教材應該隨著學科本身發展不斷變化和改版,但基礎學科教材顯然沒有那么多變化的需要。但現在都是‘一刀切’來操作”。
作為教學名師,南開大學教授顧沛經常應邀四處參加評審,他注意到,很多教材里的錯誤都是“太不像樣”,有的甚至是比較嚴重的科學性的錯誤。
顧沛指出,教材與學術專著是有區別的,因為教學內容相對比較固定和傳統。科學水平高的人寫教材未必行,教材必須是有教學經驗的人來編寫,而且必須經過教學實踐的考驗。教材不是編出來的,是教出來的,需要反復修改,來回“磨”。 (張國文)
來源:新華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