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節選自《禪的黃金時代》
胡適博士曾說:“中國禪并不是來自印度的瑜伽或禪那,相反的,卻是對瑜伽或禪那的一種革命。”
也許這不是一種有目的的革命,而是自然的轉變,但無論是革命或是轉變,“禪”不同于“禪那”卻是事實。鈴木大拙博士曾說:“像今天我們所謂的禪,在印度是沒有的。”
他認為中國人把禪解作頓悟,是一種創見,也足證中國人不愿囫圇吞棗似的吸收印度佛學,他說:“中國人的那種富有實踐精神的想象力,創造了禪,使他們在宗教情感上得到了最大的滿足。”
以筆者的看法,禪宗的形成最早是受到大乘佛學的推動,否則單靠老莊等道家思想的復興,實不足以構成禪宗那種生龍活虎的精神。不過說起來好像是矛盾的,由于大乘佛學的推動,老莊的透徹見解在禪的方式上獲得了復興和發展。托馬斯·默頓(Thomas Merton)先生曾極有見地地說:“唐代的禪師才是真正繼承了莊子思想影響的人。”
我們也可以說,禪師們最根本的悟力是和老莊的見地一致的,《道德經》的第一、二兩章便說出了禪的形而上基礎。至于禪和莊子的關系,鈴木大拙博士分析得非常清楚,他說:“禪師最明顯的特質在于強調內心的自證。這種自證和莊子的坐忘、心齋及朝徹是如出一轍的。”
如果這種說法不錯,那么莊子的根本精神便是禪的核心。唯一的不同,是莊子仍然停留在純粹的悟力中,而禪則發展為一種導致開悟的訓練,這種訓練也是今天日本禪的特殊貢獻。
筆者撰寫本書的目的,就是希望描繪出禪的真面目。本書之所以只寫唐代的大禪師,乃是因為由于他們的真知徹悟和特出的個性才創造了禪宗。
在六祖慧能手中,才形成了中國的禪宗,自他以后的大禪師像南岳懷讓、青原行思、馬祖道一、石頭希遷、百丈懷海、南泉普愿、趙州從諗、藥山惟儼和黃檗希運等都把禪宗發展到成熟的階段,而演化為禪宗的五家。其實這五家都是源流共沐的。雖然有他們各自的宗風,但都來自慧能,而植根于老莊。
溈仰宗強調機和用、信位和人位及文字和精神之間的差別。溈山在得意忘言這一點上是和莊子完全相同的。
曹洞宗以自忘來完成自我的實現。
臨濟宗認為無位真人就是真實的自我。
云門宗一面逍遙于無極,一面又回返人間。
法眼宗完全植根于莊子的“天地與我并生,萬物與我為一”。
禪宗可以說是道家結合了佛家的悟力和救世的熱情所得的結晶。假如佛學是父親,道家是母親,那么禪宗這個寧馨兒不可否認是比較像他的母親了。